饮川

一位擅长沙雕的救赎文选手

【莫弈x你】谁愿意早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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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点整,你抱着一摞资料、提着两袋子油条豆腐脑小笼包和南瓜粥站在莫弈家门前,开始了第三遍敲门。

 

电话没人应,敲门没人开,要不是你知道里面的人正睡觉,你差点以为他被绑架了,不然当即警匪片上头一个飞踢破门而入并且高举院子里抄来的高尔夫球棍大喊“莫医生老子来救你了前边那个绑匪我劝你交出人质!”

 

“……”


你摇了摇头,妄图把那个荒诞的场面从脑子里甩出去。

 

生活不是演戏,怎么脑补也没用,莫弈不开门,你总不能顺着他家排水管子爬上二楼跳窗进去,否则明天左然就得去严巍手里领你,或者直接提着俩果篮子去骨科病房慰问。

 

于是你毫无办法,开始了第四次敲门。

 

***

 

莫弈做了一个并不太愉快的梦。

 

十三四岁的少年们,正是任性妄为的年纪,以为洞察了社会的运转方式,学着成人去遵循暗合所谓的规矩,他们肆无忌惮地抱团、抵制、捉弄、欺压,以荒诞的标签粗暴地划分众人,但终归,没有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以及究竟为什么。

 

年少的莫弈被锁在了一间屋子里。屋子里面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以及地上蜿蜒未干的红色颜料,那些颜料的走势像一个歪七扭八的法阵,丑陋而青涩,却格外狰狞。

 

莫弈读过许多书。传记或杂谈,童话或历史,厚重的宗教经典或满是褶皱的科学理论,那些在孤独和悲伤中不断挣扎徘徊的日子里,只有书上的墨字不屑于欺骗或背叛他。

 

他并不怕黑暗或恶魔幽灵,但是他到底是个孩子,他会疑惑,会恐惧,会出自本能地想逃出这个漆黑的地方,于是他不断地敲门,敲门,拼命敲门,连续不断敲门声在他耳边如同咒语般回荡,然而回答他的,只是一片死亡般的寂静。

 

直至他在无休止的敲门声中惊醒,迷蒙地望着飞舞的白纱窗帘,隐约听到了楼下的敲门声。

 

***

 

他不愿视其为黑暗中的一束光,或是盗梦空间里的一只旋转倒下的陀螺,但是那一阵敲门声,让他实在想要看一看门外的人究竟是谁。

 

那个搅扰他惯常的梦境,却在同时把他从恐惧里拉出来的人,像一个不速之客闯入他的生活,却又带来温暖与美好的人。

 


***

 

你确实知道莫弈的日常作息。

 

每天早上九点雷打不动从床上爬起来,九点四十分往往拎着个水壶或园艺铲子蹲在花园里,下午一般都在大学或研究所里一通忙活,晚上十一点以后最好别找他,即便发了信息,也传不到已经入睡的莫弈的耳朵里。

 

然而今天早上这一顿敲门,原也不是你的本意。

 

事出紧急,一份外地的资料急需莫弈进行评估和签字,你和他约见面的时间,一个电话打过去,莫弈在电话那边听着,却好像在笑。

 

“明天九点半吧,正好我们还能吃个饭。”

 

你如是说。

 

“九点半的话,会不会太晚了?”

 

莫弈担忧的声音在听筒中响起。

 

“……那要不早一点?”

 

你的确考虑到夏彦说他早上不想起,不想起就不想起,毕竟NXX的钥匙在他手里攥着,他不起来谁也别想开会。没想到这只是私人会面而已,他却自己要求把时间往前调,你由衷佩服他这种为了工作效率不惜牺牲睡眠时间的高尚作风,甚至在心里稀里哗啦拍起了巴掌。

 

“七点半可以吗?你觉得如何?”

 

莫弈在听筒那边问道。

 

好家伙,真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罢了。七点半对于莫弈来说,不亚于你某天为了出差清早五点从床上爬起来睡眼惺忪浑浑噩噩地刷牙洗脸,然而看看人家莫医生,人家放弃睡眠主动早起,这涵养,这觉悟,此处合该有球场比赛般的喝彩声。

 

“八点吧,七点半有些太早了。”

 

你好心好意地把时间调晚了些,虽也不知为何他总想把时间往前调,但工作归工作,还得在意一下生物钟。时间是定下来了,你转头设了个闹铃,——八点钟见面,就至少得七点钟起床,别让人家莫医生一大早起来,眼还没睁开,觉也没睡醒,结果还得干坐着等你半天,那还是人吗?

 

而莫弈这边,他提早剪了几束鲜花插在瓶子里,备好了晚餐的餐具和一部分甜品的食材,连晚饭的音乐唱片都选好了,心满意足地钻进了被子里,等着明天晚上你的登门造访。

 

结果第二天早上八点,你准时敲响了他家的门。

 

***

 

于是你看见一个睡眼惺忪的莫弈。

 

并不完全是睡眼惺忪,至少衣服平整干净,还是平常的衬衫背带裤,眼镜好好地戴着,甚至闪着精光,但是整个人看着就是有哪里不对劲。

 

他穿得一丝不苟地站在你面前,但是脸上的睡意还没褪去,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的,甚至眼睛里还有些还未消散的怒气,——然而通常的怒气是冰冷的,现在他身上的怒气,却跟个加湿器似的,呼呼地往外冒着蒸汽。

 

眼前的人有点迷迷糊糊,又有点憋闷,有气没处撒似的,他不像平常那样冷静地注视着你,而是皱着眉,微微低着头,抬起眼睛从下往上地瞧着你,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一样,尽管极力维持着平静的表情,却连眼角都垂了下去。

 

你的手就停在半空,甚至还维持着一个敲门的手势,莫弈站在门里怨念地瞪着你,完全没有请你进去的意思。

 

“……莫医生?”

 

你迟疑地呼唤道。

 

莫弈思考了许久,又缓慢地打量了你一两圈,终于慢吞吞地侧过了身,手搭在门把上,蛮不情愿地把你让了进去。

 

可是下一秒,他却轻轻地笑了起来。

 

***


你不知他为何要笑,但他的笑声你很少听闻,没有往日的绅士和礼貌,也自然少了点疏离,他的笑很柔软,像春日傍晚的一缕微风,像一只毛茸茸的小狗追着蝴蝶在田埂上奔跑。

 

你经过莫弈的时候,正好身侧刮过一阵风,莫弈开口说了些什么,声音被裹在风里,飘飘渺渺,有些不真实。

 

“早上好。”

 

莫弈轻声说。

 

***

 

早上好。

 

这是他今天打算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一声简短的问候,往常是送给院子里的一片盛放的蔷薇。

 

这是一句很普通、很平常的话。

 

街坊邻居用来打招呼,互相喜欢的学生把浓情蜜意和不可言说的小心思融进这三个字里,老夫老妻用来互致问候,即将分离的人们用它来掩饰悲伤。

 

但是莫弈,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别人说过这句话了。

 

***

 

“莫医生,要不你再睡一会儿?”

 

你思忖再三,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你看着他头顶翘起来的一缕头发,那缕头发静悄悄地垂着,弯成了一个奇怪但可爱的弧度。

 

莫弈摇摇头,刚想说些什么,忽然打了个哈欠。

 

“……”

 

一个哈欠过后,莫弈看起来更困了,他也不再抬头看你了,而是略低着头,眼镜滑下去一半,看上去像一个在路边等车的大学生。

 

“抱歉,见笑了。”

 

他低声说着,连声音都带了点沉闷和沙哑,不像平时那般如淙淙流水般清澈,而是像个从白瓷碗里不小心滚出来的麻糬团子,让你不由得也跟着无可奈何地叹口了气,继而笑了起来。

 

你只知道左然怕喝酒,喝了酒的左然在公司年会上不顾众人阻拦拍着桌子高唱了一首女驸马,那叫一个慷慨激昂惊心动魄一嗓子掀翻三尺浪,你却不知道莫弈原来怕睡不醒,没睡醒的莫医生原来是这幅模样。

 

***

 

什么模样?

 

莫弈接过你手里的资料,慢悠悠地翻看了一遍,又慢悠悠地在资料的最后一页落笔沉重地签上了名字,可你只顾注视着他,却没注意他似乎悄悄翻了个白眼。

 

“就只有这些吗?”

 

他看着面前的一沓子资料,问道。

 

“只有这些,”你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大早上来找你,早知道我就……”

 

“没关系,”他见你犹豫着不知如何往下说,接话道,“我很开心。”

 

可他话里说着开心,那样子看着完全不像是开心,更像个小孩子在闹脾气,一边闹着还要说自己并没有生气。

 

“那就不叨扰你了,”你无措地站起来,把布艺椅子推了回去,“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需要帮助尽管找我。”

 

虽然你也不知道有哪些地方能帮到他。

 

而他似乎能看穿你的心思似的,旋即开口道,“眼下就有件事,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

 

荣幸?

 

你疑惑不解。

 

***

 

你看着莫弈睡着了窝在圆沙发里,九点钟的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你想起他刚刚的那句话。

 

究竟该算是赔给他那被耽误的一个小时,还是陪着他把那段理应平和温暖的梦境给找回来呢?

 

或许都不重要吧。

 

明明是被迫早起,此时的莫医生却还在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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